万用表,测得出电流电阻,却测不出好人坏人
万用表有什么好说的呢？
千万不要被它的名字吓唬住，以为这东西有多么厉害，甚至真能千用万用，无所不能。
不，那只是个名字。
严格来说，万用表应该叫三用表，它的三个基本功能，分别是测量电压、电流和电阻。
纵然从这三个基本功能可以派生出各种各样的用法，但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如何说，万用表都离万用相差甚远。
由此不难预见，苏童的作品《万用表》，实在不大可能把焦点放在万用表的诸多功能上，而肯定是另有所指。
一、鬼屋大鬼是一名电工。
他家离工作的瓷厂并不远，按理说住宿舍既没必要也没资格。
但是大鬼偏不，他跟工厂说自己家庭关系紧张，随后就带着条毯子，堂而皇之地开始在不同宿舍东睡西卧的逍遥日子。
这种状态的结束，直到一位生病工友出现。
此工友因为身患重病，医院里的时间倒比工厂多，大鬼便趁机占了人家的床位。
那间宿舍里还有一位工友，是工厂的会计，姓杨，为人安静，业余时间醉心于各种提升自己，大鬼的入住，严重扰乱了他的生活节奏。
他向瓷厂有关领导诉苦，说是新舍友进来后，自己度日如年，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工作。
到时，若是瓷厂的账目出了差错，可怪不得他。
瓷厂可以不关心杨会计的业余生活，但影响到厂里账目，那可是万万不行。
但若是把大鬼赶出去，似乎也没有哪一间宿舍比他现在容身的地儿更合适。
问题有点棘手了。
好在解决不了大鬼，工厂决定退而求其次，安抚杨会计还是相对容易许多的，他们便专门在厂阅览室隔出个小房间，美其名曰杨会计专属学习区。
有了这个学习区，杨会计的问题解决了，他需要安静的时候，就窝在那里，看时间不早，就回宿舍睡觉。
原本都以为两人之间由此可以取得新平衡，相安无事，可实际情况并不是。
不管杨会计回去早晚，他都难逃大鬼的各种骚扰——
有时是和他谈论国家大事，有时是不入耳的有色笑话，还有时是半夜夸张的喝啤酒声音。
压倒杨会计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某次大鬼搭话，问他怎么不交女朋友，连问数次不见回答。
杨会计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大鬼自觉无趣，不再搭理他。
哪知大鬼岂是一般人，被杨会计直接无视后，他当晚便动手，给对方来了个彻底身体检查。
忍无可忍的杨会计铺盖一卷，搬去阅览室，从此再不回转。
原室友一个病休，一个出走，工厂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做大鬼的新室友，于是宿舍成了大鬼一个人的天下。
独占宿舍的大鬼犹嫌还少了点什么，于是他用红墨水在宿舍门上写了两个大字：鬼屋。
字迹色红如血，加之鬼屋这瘆人的字眼，让人一望头皮发麻。
二、小康小康第一次出现在大鬼面前，是在宿舍里。
就是那间写着鬼屋二字，只属于大鬼一个人的宿舍。
大鬼当时不知怎么想的，主动和小康搭话，但人家根本不理他。
初次相见的感觉并不愉快，两人甚至起了直接冲突。
但这并不影响此后大鬼对小康的热络。
至于原因，一是不管怎么说，小康才是个半大小子，脸上的稚嫩之后无可隐藏，大鬼实在不好和一个几乎是孩子的人过于计较。
第二个原因，说来有点怪，却不难理解，大鬼一个人住一间宿舍，日子久了，难免单调乏味，好不容易有个刚进工厂不明就里的新鲜室友，他实在不愿意对方马上便转身离去。
只是不知性格使然，或是一个人住久了，疏于和别人相处言谈，大鬼的热情实在笨拙异常。
它们在小康面前，结果不难想象，全都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有一次，工厂发薪水，大鬼邀请小康一起去某个神秘的地方。
小康说，去那儿干什么？
大鬼开始对他挤眉弄眼，说你不知道么，那儿有个洗头房，还有个洗脚店。
小康听明白之后，回答得很是干脆：
花钱去洗头？花钱去洗脚？不去。
大鬼便怪笑起来，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小康那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让大鬼没有料到的是，小康在搞清楚之后，回答仍是不去。
再后来，大鬼无意中发现小康喜欢摆弄他的万用表，心里竟然有些莫名高兴，他对小康说道：
“这是万用表，要不要教你用？”
小康却丢下那表，语带不屑地回应大鬼，说那不就是测个电的表吗，凭什么叫万用表？
大鬼当然要维护自己的看家本领，也或许他是认真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成为他和小康之间的桥梁，于是他向小康声称，说这玩意儿可不能轻看。
它不光能测电，还什么都能测，所以才叫万用表！
尾声《万用表》中，小康最终因为自己在工厂的绯闻，被家人拼死带回山区老家，再不肯让他出来。
表面上看，大鬼似乎是一个反面人物，总想着把小康带坏。
而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假象。
大鬼只是个性张扬，喜怒全都形于色，不善虚饰，也无意虚饰，正如作品中所言，“他的与人相处之道一向怪诞，若是作恶，一切便自然而然，若是善意或友爱，偏偏就表达不当，弄不好就令人生厌，成为别人的负担”。
大鬼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善意，别人也不习惯接受他的善意，接受一个不那么刁钻古怪不近人情的大鬼，于是大抵越发张扬随性起来。
但从作品中大鬼一直介意是自己带坏了小康这件事来看，他本质并不坏。
因为一个坏人，是不会介意自己把别人带坏的。
恰恰相反，他会因为别人和自己一模一样，而心生欢喜。
而小康呢？
他是一个从山里出来的淳朴少年，因为约束不住自己的本心，而在繁华的城市中一点一点最终迷失了自己。
小康明显是一个需要环境约束才有可能规矩生活的人，而大鬼，作为对照，凡事遵从自己的内心，反而更加洒脱，某种程度上更加能管束住自己。
作品以《万用表》为名，也因此显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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