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七月,致我们,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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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幼突然很想念中专的校园。以前顾盼盼常常说有时间要去看看,每一次却都擦肩而过。

袁幼清坐在操场边,看着夕阳一点点的落下,留下一片绯红。踢球的学生慢慢散去,教室的灯火渐次亮起,食堂的路上刚刚冷清下来,教室的路上就熙熙攘攘起来……

他觉得还是要见一面。

当顾盼盼蹑手蹑脚地跑过来,从后面悄悄地蒙上他的眼睛,他半天没动。

「不好玩!你都不猜我是谁了——」她噘着嘴巴抱怨。当她看到他疲倦的脸黯淡得像一片乌云时,她又心疼了,「昨晚没好好睡觉吧?」

「我听人说——周芷蘅当年曾经收到过一封我的信。」

她的脸刷得白了,身体一颤,木然地退了一步。「谁说的?」她努力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

「而那封信并不是我写给她的。」

顾盼盼失措地望着他。哽咽道:「你都知道了——请你不要恨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从确定你是袁幼清,从那回在球场上你为了挡球而摔倒在我面前,我就喜欢上你。只是我来迟了。你已经让人抢走了。可是,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对别人好?」她按着胸脯,喘息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在背后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多少个夜晚为你失眠,为你对我的一点点好而欣喜万分。为了得到你我——我在家是个多么骄傲的公主,可我在你面前,一次次放下矜持。幼清,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爱你更愿意为你付出的人了。」

「以前我常常安慰我自己,为了爱情用什么方式都是光明正大的,因为爱是自私的。可是当我给周芷蘅发出那封本应给我的信后,我就后悔,我是多么轻贱自己,觉得自己竟然变得这么可耻——可你就那么残忍地给我写那样的信——我哭了好久!我也猜想到也许你有知道的那么一天,可是我想那时你也许已经爱上我了,离不开我了——有无数次想告诉你真相,可看到你在我面前,我就没了勇气,我怕失去你——」

「我想静一静……也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袁幼清痛苦道。

「你是不是想去找周芷蘅?」顾盼盼望着他,他回避了她的目光,「那么,愿你们幸福!」

她踉跄着跑开去。

袁幼清眼见她远去的背影,这才发现她的身影如此纤弱。他想去挽留住她,脚却挪不动。「你不该这么做,你不该这么做!」他发疯似的自言自语……

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说顾盼盼。

袁幼清心中烦乱不已,怕她情绪失控出了事,又担心她在路上不安全。

在暮色里,火车穿过九江长江大桥。

每到一站都会有挎着篮子叫卖的小贩上车来,然后在下一站下车。一觉醒来,满目山川,偶尔带着些许绿意。

火车渐渐在夜空下行驶,有时在雨中,一时又明朗起来,满天星光。一条江沿着铁路相伴在这荒野里。

等到天明,见窗外时而出现几处孤仱伶的民房搭在山脚下,破落简陋。崖沟边的小片的平地也被开垦出来,种着庄稼。荒凉得如此时自己的心境。

「到哪了?」赵树林睡眼惺忪地问。

「不知道。应该是江西吧。」袁幼清答道。

赵树林便不作声了。袁幼清在这落寞里想到昨天李根知道他要去深圳时落寞的神情……

「会遇到单曼吧?听说她毕业了一直在那里。」

「不知道。你还想着她?」

「是,从开始,到现在。」

「我以为你想工民建那孙婷婷呢。」

「也想,只是想到她时就更想单曼——有时真嫉妒你——至少你还拉过她的手。」李根狠狠地抽了口烟,苦笑道。

袁幼清愕然。

「那次数学课上,她以为老师喊她站起来……」

「你不会因此嫉恨我吧?」

「恨,当然恨呀,我差点忍不住跟你吼『住手!那是我的!』哈哈。」李根笑呛着说,「我更恨我自己,在她面前我甚至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完整——有无数次我都想用万用表测测她眼睛和酒窝到底有多大电流让我如此受吸引。」

「要不要我告诉她『李根还恋着你呢』——如果遇到的话。」

「不!别说了。」李根怅然道,「有些人,想想就行了。」

袁幼清明白李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从他当年工作了还频频回学校就知道他对现状的失望和对过去的依恋。让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和顾盼盼离开了学校后,李根偶尔还会去学校看一眼。

「就这样吧,人家说『失去的总是美好的』,现在才发现『失去的才是美好的』,你看我现在要是和单曼在一起了,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想他,说不定每天彼此怒目而视呢!」李根道。

赵树林道:「我看你就是喜新不厌旧的人。一边喜欢孙婷婷一边想着单曼。」

「也许李根喜欢孙婷婷是补偿心理,就像人在吃一块面包正香时,突然被别人从嘴边夺去了,他会立即再找一块面包而不是牛奶什么的。」袁幼清道。

「袁幼清这个人最值得研究。他居然喜旧厌新。我现在想第一次见高远时,你说过关于旧物的话,会不会跟现在顾盼盼分手有关系?」李根跟赵树林说道。

袁幼清不能言语。

中午的广深公路。天晴朗得白花花的让人眩目。路两旁赫然的排水沟昭示着这里降雨量的充沛。

街边载人的摩的蜂拥追逐着公交车,像是被戳了蜂窝的蜂一样,又像野狗争抢着猎物。口中「靓仔、靓妹」地吆喝着,男的摆手摇头表示不坐。他们便转过头去缠那些年青的女孩子。女孩被圈在中间,冲突不出,憋红了脸,司机们涎着脸皮,伸手去拉。

两人愤愤然,就有了修理这些人的冲动,但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必然是被人修理。只能作罢,这种冲动只能如出口转内销的商品,压抑在肺腑中交流。

「这就是芷蘅生活的地方!」袁幼清看四周到处葱茏的绿树和荒草。

傍晚,做机械加工的程斌找到两人的落脚处,几人见了面不免欢欣。程斌要给两人接风,说还要带他们见一个人。

走了两里路,赫然见单曼站在路边等着几人。远远见了袁幼清和赵树林欣喜道:「真想不到你们也来了!你们不知道,刚出来时,真怀念学校的生活,不知多羡慕你们在学校的几个!如今你们来了,我的心也平衡了。要不然会悔死我的。」

几人来到一家湘菜馆,程斌叫上一瓶二锅头。袁幼清试探性地抿了一不口,一缕火舌如一条火线向腹中延伸,不敢再尝。

酒过三巡,说起学校往事,唏嘘不已。单曼说起那年愚人节愚弄袁幼清的事,「就是我有一次说一个女生找你那一次——」又问袁幼清是不是以为那女生是微机班那女生。

袁幼清说:「那时候跟周芷蘅还很陌生呢。我骗你的!我怕你接受不了愚人失败的打击,故意上天台转了一会才回来——哈哈,你才是那个被愚的『愚人』呢——亏你还那么高兴!」

单曼说:「你,你怎么能这样愚弄我当年那幼小而纯真的心灵呢——你真是太残忍了!居然还骗我到现在!」

赵树林说程斌你当年在学校作文那么好,尤得成高班班主任老吴的赏识。

程斌已是酒酣耳热道:「惭愧惭愧啊,没有遵从他的心愿去念成高,十分对他不住。俱往矣,往事不复重提,此情此景当赋诗一首,呃——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单曼眨眨眼睛思考了半日说这诗好像在哪里听过的。程斌口里裹着菜指其曰:「啊——谁这么大胆!吾诗尚未发表竟有了盗版,去——去查!」醉伏到桌上。

临别,单曼说你们没有暂住证赶紧回旅社,叮嘱他们晚上不要出来。在路上见到联防队员要躲着走。要是被逮了,不要顶嘴,想办法通知同学去赎人。

月透着华光。顾盼盼昏昏沉沉从似梦非梦中醒来,带着残泪,翻了个身。袁幼清小时候憨憨的样子顽强地在梦里逗留。从小分开时倒是有几分恋恋不舍,生活里从此少了个最好的玩伴。临行,他把最爱的连环画送给了她,她也把同他争抢的那盒火柴皮留给他。

小时候她们为争抢而争抢,喜欢不喜欢倒是其次。袁父袁母总是说他,说她比你小,是你妹妹,你得让着她!看到他被责怪时落寞的样子,她也心疼。

过后,她也总把抢来的东西公有化。经过几次后,他便懒得抢了,她也没心劲争了。可这一次,是为喜欢而争抢。她想据为己有,不跟任何人分享。

泪又一次漫过脸颊。

不是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等到父母发现不对劲时,她已是眼窝深陷,消瘦萎靡地痴痴钝钝。这一病半个多月,才有些好转。父母并不了解女儿的心思,一向活泼的她突然间文静了许多,想也许是长大了的缘故。心里偶尔也想到女儿会不会是恋爱了,可女儿只和袁幼清走得最近。恋爱就恋爱吧,袁幼清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家世也不错,两人都不反对。从小到大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溺爱得几等于放纵。女儿也乖巧懂事,不让人操心。

亲戚朋友知道顾盼盼毕业了就有人上门来提亲。以前有上学做借口,可是如今——看盼盼恹恹的样子,只好先自推托。

袁赵两人住在镇上专门给找工作者提供的廉价集体宿舍。从此开始了找工作的日子。工厂早已鳞次栉比,还在雨后春笋般添加着。可找工作的人更是细如牛毛的春雨一样多。

人人把自己形容成节能环保省食低碳这样低投入高产出的复合型人才。可老板的理想是不投入只产出。古人说过幸而生在中华,幸而生而成为男人,幸而读书。如今看来,好像是宣传与现实之间的关系,是巨大的讽刺。男女招工的比例能让那些女权主义者感叹饭碗有被砸破的危险。使人不得不怀疑工厂主的梦想也许是中国都是女儿国才好。

经历一次次挫折之后两人南下时的雄心壮志被消磨得一无是处。最终两人应聘进了一家外资电子厂做实习技术员。

静下来的日子里,周芷蘅的身影渐渐浮上心来,她还好吗?周芷蘅——他默默地念道,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袁幼清去她可能在的工厂。一条僻静的山脚道旁,长满了紫荆花。这在他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想到那条路,那些花心里就暖暖的。

他去了几次,在工厂门口徘徊良久,里面的人匆匆而出匆匆而入,让人眼花缭乱。他只期望能遇见就算是远远望上一眼也好,又忍不住想她会飞奔而来扑进自己的怀里,哀怨地责怪自己到现在才来。

他问过保安和员工,都抱歉说厂里人太多,并不知道哪个对哪个。

袁幼清只好再拨通了老孔留下的电话,老孔叹息说你最终还是去找她了。袁幼清问有没有高远的电话。老孔说自己这两天想办法联系他们,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一天晚上十点后,走廊尽头有人喊袁幼清接电话。电话那头,高远和田萌萌抢着说话。高远微微迟疑地述说,才知道你最近在找表妹,谓其九月份已完婚,一切都好。知你有隐情,本该和周芷蘅说清,猜依你性格想来也不赞成。故而未讲,等恰当时机再与她言明。特来征求你的意见。

袁幼清半晌无语。说你做得对,那就别让她知道了。

田萌萌抢过电话,为当初对他的误会和不信任表示道歉。如今两人同在上海工作,有机会定要来玩,自己和高远欢迎之至。

高远又说自己没看错人,当初还没见到你,就听萌萌说起过你,还颇不以为然。自相见以后,竟不令人讨厌。要以后大家多多联系。袁幼清向他问了周芷蘅家的地址。高远惊讶了一下,给他了。

多日的担心忧虑一旦成为冰冷的事实,袁幼清心如一摊冷灰。心里痛过后的空落,像无边的空洞像把自己彻头彻尾陷进去……

路边的景观灯,店铺的霓虹,广深公路上车的长龙在穿梭着,远处的蹦迪声,夜市里熙熙攘攘的人……

男人酒后的话多的只有女人婚后的唠叨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当赵树林意外知道了何静娴结婚的消息,破例喝多了。躺在床上絮絮叨叨:「这公平吗?她在我眼里就像天使一样。我知道她实际没有那么漂亮。可我就是觉得她漂亮!她瘦了,我觉得她苗条,她胖了,我觉得她丰韵,我虽然不是玉树临风,但也算一表人才吧,可是她居然嫌我丑!我从没嫌过她矮,她偏偏嫌我高!她生病时,我瘦了五斤。她居然还胖了五斤!我生病时又是我瘦了五斤她胖了五斤!她去我家时,我睡椅子。我去她家时,还是我睡椅子!他爹妈见我,摆出一副养了一二十年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反观我爹妈见她,就好像家里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猪正好有人送来一颗鲜嫩水灵的小白菜一样!」

他的脸上的泪水,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袁幼清拍了拍他想安慰却无从下口。赵树林对袁幼清说:「回去找顾盼盼吧。你知足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对你更贴心了——你以为她还是那从小头天磨牙吵嘴转脸就好的小丫头?!你想她是多么一个自信的女生,为了你放下骄傲,放下身段。她自己又承受多少外人所不知道的自责和痛苦?平心而论,如果你没有见到周芷蘅或者是先见到顾盼盼呢?」他眯着醉醺醺的眼,「如果——如果,好比一幅画,周芷蘅如那淡雅的山水画,顾盼盼就是鲜艳的花卉画。各有各的好——要是何静娴能有她对你那样,我死也足了,足了!」

农历二月,南方早已脱去那肤浅的冷,换上明媚的春意。这时家乡的夜半,南方归来的雁会在寂寥的夜空时传来一声声悠长的鸣叫。

那一晚袁幼清梦到家了,梦见乡下蚂蚱、蜻蜓,又梦见学校,梦见图书馆……梦见周芷蘅,她正和盼盼在一起指点着自己说笑。

醒后他才醒悟原来周芷蘅已经嫁人了,顾盼盼也许……顿时心疼如刀割,他真多想这现实就是一个梦,像小时的一个噩梦,醒来可以拍着胸口感叹吓死我了。又想钻进今晚的梦里,老死在梦里。

他想家了。他想学校边上那山,想那条林荫小路,想每一个记忆罅隙里的角落。觉是睡不着了,只有独坐在这夜的深处。

袁幼清决定回家。他把买的书通通交给了赵树林。保安检视过行李,他坐上直达樟木头的车,再转到东莞东站。

他遵照老乡的嘱咐,在车站一个人也不理,包括搭讪的、问路的,尤其小心着袖着药瓶的人……坐到了车上,看那山峰一座座在后退,想到来时两个人,抱着沸腾的希望而来。如今一个人,带着失落和茫然回去,不觉泪涌出来。

他要实现自己许久以来的梦想。

午后时分,他终于到了周芷蘅的家乡,自己多少个日夜以来魂牵梦绕的地方。

因一人爱一城。他寻找核对着她以前对自己说的那些场景,就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熟悉那么美丽。感觉这个时候离她那么近,走到她说过的小学校,似乎听到了那里面能穿透灵魂的稚嫩而清脆的朗读声,那里面就有了她和自己的影子。静静地站着半天,默默地转过身,悄然离去。

一下车。家里灰灰蒙蒙的一片透着干干的寒意。村庄静卧在那里,仿佛跟儿时一样,那些许的变动,也只像睡着了的人翻了个身,依然是睡的姿态。

他突然想起那天顾盼盼在竹林里讲的话,生离如同死别了一次,每回的离去仿佛都死了一个自己。

父亲看似镇静地微笑,在不动声色里溢出掩饰不住地喜悦:「回来了?」

「嗯,回来了。」

母亲则欢欣异常,在他边上嘘长问短。问坐什么车,几点下的车,家里这么冷,就穿这一点不冷吗?路上可能吃上饭?他发现母亲的头发里又添了许多白发。

晚饭上,母亲又唠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谁去世了,谁结婚了,小孩都能走了。他比你还小两岁呢。袁幼清又加深了恍如隔世之感。

最后母亲讲你前年走后,我在南边刘老头的老屋那还遇到过盼盼一次,她说是来看看姥姥姥爷以前的地方,留她吃饭也不来就走了。如今兴许早都结婚了——家里的年轻人这么大都结婚了。你爸爸还埋怨过你不知好坏——不顾袁任重的瞪眼——你不知道,他从小就说过要把盼盼当作儿媳妇的。

袁幼清默默以对。

过了几天,他顺路去了趟中专学校。路上,他看见当年的老中医秦厚朴苍老了许多,已不复当年的样子。在太阳下坐在圈椅里,懒懒地晒着太阳。面前几个老头下着象棋。他不认识我了,袁幼清心里想着。大门口的小店早已改成了玻璃大橱窗的超市。奇怪的是往日生意兴隆的饭店却凭空消失了,也许是食堂被承包,学校实行封闭管理的原因。

正是学生做操的时候。足球场边的台阶上,年轻的学生们浩浩荡荡走着跳着嬉闹着拉扯着。

台阶下摆着各专业和班级的牌子:电子、微机、财会、工民建、竟还有餐饮管理、导游、空乘专业!李根当年的梦想竟然实现了。他想笑,却发现笑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在那熟悉的第八套广播体操音响声中他这才发现那蓝白相间的校服又添了银灰色。远处五楼的走廊上,窗子打开着,他能感觉到簸箕、笤帚在教室后面的那个角落里。那出墙报的人是谁呢?刻着字的课桌上又趴着谁呢?他(她)不会发现那上面有周芷蘅和顾盼盼的名字?也许会。盼盼就发现过周芷蘅的名字。

在许多日子里,你熟悉的、不以为意地甚至是想逃离的,自以为离开的地方、人和事,到跟前才发现都从没有离去。它们在你心灵的最深处,梦的不经意的角落里,鲜明地活着,年轻着……

生命和生活如教学楼上的那个大钟,指针一圈圈的又回到原处的终点,可时间已不是昨天那时间了。

这一次,他又站在街边公园旁,看着这里陌生却又熟悉的一切。他讨厌这里的每一处变化。

不远处的公园的草地上有几棵刚移来不久的巨树,粗大的主干已经砍去了树冠,四面还撑着木桩。那些规划者们在乡下在山里拼命地砍,又在城里附庸风雅地种植,使它们成为盆景。

往日热闹而风光的电影院竟然不见了,高耸的废墟前正在建着新楼房。他定定地站住,许久……他突然想到,人的一生也许就是这样地失去,一个个,一件件,直到你一无所有。也许这种失去的遗憾才是得到,而得到往往是真正的失去。失去的,留下无尽的遗憾,所以它会在心里生根发芽永远固守在那,鲜明有生机,永远是当时的、有活力的、美好的时候。

不知多久,身后由急促到迟疑的高跟鞋声,把袁幼清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出来,他猛然转过脸……

顾盼盼!

她就站在不远处,米白色的风衣,乌黑的长发,美丽里透着端庄。只比往日稍稍清瘦了些。

她远远地,静静地立着。面前婴儿车里的粉嘟嘟的娃娃,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我乍一看,就猜到是你。」她透着一个涩的笑,「虽然你有点变了——」

「是吗?你也变了。」

「怎么了?变丑了吗?」她捧了捧自己的脸,想笑,眼睛却湿润了。

「不!以前约——见面,你总是早到的。今天总算是我先到地方了。」袁幼清道。

「今天不是约的呀——」盼盼努力地笑,「找到周芷蘅了吗?」

袁幼清摇摇头。她的脸黯淡下来。

「幼清哥哥,对不起!」她眼里蕴含着的泪,像一汪湖水,「我能最后一次——抱一抱你吗?」

袁幼清摊开手臂——

顾盼盼扑进他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恨我好吗?」

「我不恨,不恨,恨不起来。」他轻轻地揽住她,他想起小时候她要他抱着自己旋转,一圈,两圈……

渐渐,泪水滑过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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